李純恩 - 秋日行山 | 好好過日子

  天涼快了,可以上山了。今年春天事忙,夏天特別熱,算起來已有半年多沒上後山走走了。

  時陰時晴,太陽隱進雲層的時候涼風颯爽,雲開日出之時山路上樹影灑落,還是有些熱氣蒸騰,走了一會便出汗了。

  深秋時季,香港山中色彩不豐富,綠意都老了,不少地方草枯葉黃,沒有陽光的時候有點蕭瑟。但若被斜陽照到,乾枯的葦草卻又能耀出燦燦金光,則另有一番漂亮。山上人很少,沿着熟悉的山道蜿蜒而去,路過山泉旁只聽水聲嘩嘩,水底清澈可見。一隻壯健的野豬在道旁遊蕩,聽見人聲抬頭望望,就轉下山坡樹叢裹去了,樹叢裏有斑斑點點的陽光,野豬經過,身上一閃一閃金黃發亮。兩隻翠綠的繡眼相思鳥站在樹梢呼應鳴叫,叫得山谷越發靜謐了。

  這片山地走得最多的時候,是三年疫情期間,那時候一個星期有四五天都在山上,因為在山上不用戴口罩。

  在滿城口罩封嘴的那段日子,只有走在山林中才覺得自己是個自由人。那時候山上人特別多,多得把野豬都轟到山下,山下馬路上都跑野豬了。人活一口氣,那時候活在城市裏的人都只能隔着口罩呼吸得半口氣,因此都跑山上去了,為的不過是可以呼吸一口全氣。這口氣本來是尋常的,但那時候卻變得需要成本,變得珍貴,變得不尋常。如今回想,大家都如此卑微地過了三年。

  相思鳥還在叫,野豬已經走得不見蹤影了。

李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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