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藏古今「天一閣」｜星島教室

中國藏書歷史悠久，官府藏書早於商周時期便以「藏書室」的形式出現，私人藏書則約在春秋時期出現。古代教育為貴族壟斷，至春秋戰國時期，學子流落民間，鼓勵了民間大量藏書，例如蘇秦便是其中一位著名藏書家，《戰國策．蘇秦約縱》記載：「乃夜發書，陳篋數十，得太公《陰符》之謀……」唐代科舉制度刺激民間藏書備試，成就了私人藏書館的發展黃金期。至於明代「天一閣」作為我國現存最古老的私人藏書樓，其藏書理念、建築規格及園林景觀等特色均值得後人研究。

延伸閱讀：月球土壤掀起 再生能源革命風暴｜星島教室

天一閣緣起

「天一閣」建於明代嘉靖四十年（1561年），由當時的兵部右侍郎范欽建立。范欽考中進士後，薪俸大多用來買書，積少成多，天一閣建成時藏書多達七萬多卷。范欽極之愛書，對天一閣實行了嚴密的管制，例如「忌煙酒後登樓」、「禁書下閣梯」等，臨終時更定了「代不分書，書不出閣」的規條。

藏書最怕被火毀，《河圖》有言：「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天一閣樓上為一間，故「天一」以生水為名，樓上為「天」，一間脗合「天一」之意；樓下深進六間，取「地六」之意。閣南鑿有「天一池」，方便以水滅火，體現中國五行智慧。

天一為美與為用

天一亦樓亦園林

中國園林之美，在於合，在於和。大宅置於山水之間，宅內園林呼應山水；落於園林之中，作為藏書樓的天一閣，亦呼應自然，與自然融合，實踐「合」的美學。書樓置於林蔭之中，環植竹林，繞林而行，能聽風吹林動之聲，亦得尋幽探勝之趣，每轉一角，林木之間得見書樓身影，滿眼蒼翠挺拔，是看得見的儒雅。若時節對了，輕閉雙目，便知四處皆是樟樹、桂花和蠟梅，頃刻間，書樓之中，花香木香又摻了書香；香氣之間，又有水聲迴響，從樓上的小窗一看，是小溪，是碧池。天一閣前的天一池，曲岸灣環，理水掇山，奇石嶙峋，狀飛鳥，似美人，起伏跌宕，假山與春水結合，書樓與土堆林木並置，所以說天一閣是一樓，亦一園林，承如天一閣大廳對聯所云：「高閣凌虛，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宸章在上，勝商彝周鼎傳示兒孫。」

延伸閱讀：明末三案｜梃擊案/紅丸案/移宮案 皇朝覆滅前奏｜星島教室

防火、防潮與防蟲

前文所及，「書不出閣」、「忌煙酒後登樓」，都以家訓防人；至於防火，就非用科學思維不可。所謂「閣必有水」，天一閣外開池鑿溪，是為美觀，亦為「以水制火」。若觀整個園林格局，只要細看書樓旁一條狹長小巷，即並排兩堵小牆，把住宅區與書樓分隔，無非就是分區防火。再看書樓結構，發現用上兩層磚木，以木結構不外露為法則，以避火險。天一閣除了門和窗，其餘結構都被不會燃燒的磚瓦包覆。由此可見，大至格局，小至磚瓦，為了防火都別具用心。防潮方面，寧波年降雨量接近二千毫米，潮濕天氣使紙張極易發霉。書樓藉書櫃間隔及多設窗戶，達到通風防潮之效，而書櫃下及地板均鋪石灰吸濕，免書籍受潮。書亦怕蟲害，《天一閣往事》記述藏書之中夾有芸草、火艾或靈香草類同之植物，以作避蟲。愛書之情，確是無微不至。

算盡天人以護書

若說科學避險合情合理，用「超科學」保護天一閣，就更見其護書決心。「天一」之名，旨在用五行以水制火；又看建築物以黑色為主，五行學說以黑色主水，故建築得五行學說護體。水不嫌多，所以走進書樓，舉目所及，皆是水紋、藻形圖案，還有水獸裝飾。盡算天人，但求保住天一閣，保住樓中藏書。

對後世藏書影響

天一閣標誌中國私人藏書館發展的極致。至清代更反過來影響皇家藏書館，最著名的就是「文淵閣」。「文淵閣」是清朝皇宮藏書樓。乾隆三十八年（1773年），乾隆帝下詔開設「四庫全書館」，編纂《四庫全書》。後來乾隆為了收藏《四庫全書》，便下旨興建文淵閣，最終在乾隆四十一年（1776年）建成。

乾隆在《文淵閣記》中說明：「閣之制一如范氏天一閣」。「文淵閣」仿天一閣以名生水，「淵」從水部，意指深水，乃以大量的水保護閣中藏書之意。此外，文淵閣從外觀上仿天一閣建成為上、下兩層（實際上是明二暗三，上下兩層之間有一暗層），同樣以「天一地六」的方式建造及間隔。文淵閣前方鑿水池引金水河至，仿天一池以水防火。文淵閣在故宮建築群中最著名的是其黑色琉璃瓦頂。皇室建築本該用黃色琉璃瓦頂，獨文淵閣用黑色，正是仿「天一閣」以五行黑色為水來護體。

延伸閱讀：無處不在的機械原理｜星島教室

歷史思與行

1. 自范欽歿後，天一閣鑰匙分房掌之，禁止取書下樓，非各房子孫到齊不開閣。你認同這種封閉政策保護書樓嗎？為甚麼？
2. 天一閣的藏書與建築理念，於現代圖書館有沒有參考價值？
3. 天一閣藏書對體現民族內涵有何意義？
4. 除了天一閣，我國還有其他著名私人藏書樓嗎？試搜尋資料，以了解它們的興衰故事及現況。

天一閣破三誡

第一破：「外姓人不得入閣，不得私自領親友入閣」

范欽極度保護書樓，後人亦一直謹守祖訓。不過，清初黃宗羲由於學養受時人欽佩，在范友仲幫助下，得到范氏家族破例同意登閣閱覽。後來黃宗羲撰寫了《天一閣藏書記》，使天一閣更有名望。

第二破：「書不出閣」

鴉片戰爭爆發後，戰禍連連，盜賊一再乘亂盜取天一閣藏書轉售，天一閣藏書一度不足二千部。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為了避免藏書被盜或焚毀，天一閣首次將大批藏書運離出閣，直到1946年才將藏書運回天一閣。

第三破：「擅將藏書借外房及他姓者」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天一閣獲選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各地藏書人亦持續捐贈書籍。目前天一閣已經藏書三十萬卷，更設有古籍修復部門。隨時代進步，天一閣近年亦將三萬冊古籍數碼化，為中國典籍流傳作出貢獻。

與其他圖書館「對讀」

天一閣被國人所見，亦被世人所見。英國劍橋大學皇后學院建築與藝術史院士詹姆斯所著《圖書館建築的歷史》中，專著的中國古代圖書館只有一間，就是其所謂「亞洲現有最古老之圖書館天一閣」。近人對天一閣的研究，亦不乏與其他國家圖書館對照。其中座落意大利，由文藝復興時期美第奇家族的洛倫佐圖書館常與天一閣並舉，學者往往對照中國園林與西方殿堂、防火技術及借閱服務，來比較兩者異同。除了研究設計外，重點還在於研究一個圖書館如何體現民族的文化內涵——以知識為瑰寶，珍而重之設館存放，讓藏館留存後世。

以溫柔藏書香，與天地共清歡。歷過千年，天一閣依然佇立天地之間，書香與花香依舊裊繞。走訪天一閣，看的是歷史，是建築，是景致，還有傳承下來的人文價值。「彩雲思作賦，丹壁間藏書」，讓我們情思與書樓再享千百的時光。

本欄逢周一刊登，由教育評議會邀請資深中小學老師及校長撰稿，以趣味手法，透過中國朝代的重要事件、史地、器物及人物，甚至朝代人物之超越時空故事，引發讀者對歷史的認識及興趣。

文：風采中學（教育評議會主辦）圖書館主任及文學科科主任程志森；風采中學（教育評議會主辦）中國語文科科主任羅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