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坊、學界撐足90年傳統鞋舖走下去 步陞鞋業擋潮流衝擊：「最緊要有口碑」︳親子專訪

新年買新鞋子，大部分家長可能第一時間會想起專賣健康鞋的品牌、或商場內的大型連鎖鞋店，甚至網購。在深水埗元州街的一個角落，有一間屹立超過90年的鞋店 —— 步陞鞋業。這所老字號不但深受街坊歡迎，在媽媽谷亦大獲好評，家長不惜長途跋涉跨區光顧，更有學校及制服團隊將步陞列為指定鞋舖。一雙雙皮鞋陪伴學童90年，當然有其特色，而多年來返學鞋的款式變化，也可說是時代之見證。

陪伴學童90年的步陞鞋業

不論任何時候，甫踏入步陞，都會見到大批家長為子女選購返學鞋。舖內五、六位店員都忙得不可開交，連負責人吳鴻棉亦不例外。本想於開學前約吳生進行專訪，最後也只能在匆忙之間交換了聯絡方式，直到10月下旬，過了開學旺季，記者才終於成功與吳生會面。

做生意最緊要有口碑

訪問當日，有家長表示自己是特意帶同女兒從屯門前來。究竟步陞的返學鞋有何特色？能夠成功於深水埗屹立90年之久，甚至吸引家長不惜長途跋涉跨區光顧？「老字號、價錢實惠、質素有保證⋯⋯」吳生一連拋出幾個答案。「步陞能夠堅持這麽長時間，留住一批熟客，最重要是經營手法夠實際，讓客人覺得物超所值。」顧客當然想買到既有質素又便宜的貨品，但站在老闆的角度來看，豈不是會虧本？他笑指是簿利多銷。「一件貨你賺得再多，但別人穿過一次之後就無回頭，賺多少倍都沒有用。」

由最初於荔枝角道開舖，到後來自設三層廠房，再搬到現址。吳生深信做生意最緊要靠熟客，有回頭客才能長做長有。因此，他着意先做好質素，建立口碑及熟客群，現在連學校、制服團隊都指定學生來這裏買鞋。「全因我們能夠給予他們信心。」

從學徒做起  賣鞋也是一門學問

吳生並非步陞家族的後人，步陞亦不是他任職的第一間鞋舖。於六十年代中期，吳生加入造鞋業，初時在港島的鞋舖工作，由抹櫥窗、掃地、在倉庫遞鞋給賣鞋師傅開始做起，做了四、五年。「叫師傅是因為以前賣鞋真係講技巧，唔係話賣就識賣。」因為買皮鞋對當時普通人家來說是一件奢侈的事，一雙皮鞋是打算長久穿着，對選鞋自然有多樣要求，這時就要考驗負責在旁招呼客人的賣鞋師傅的功力。在成為賣鞋師傅之前，先要在前台學習招呼客人、觀察客人腳型、估尺寸，也要學習分辨各種鞋型及用料，經過一、兩年的磨煉，才能正式成為賣鞋師傅。他最終於1970年加入步陞，由賣鞋師傅做起，學習日常營運，再接手步陞，可以說是將自己大半的人生都奉獻於此。

做落有感情  期望守護老字號

為甚麼會加入造鞋業？吳生笑指當初是為了「搵食」，並非對造鞋特別有興趣。「五、六十年代要找一份穩定、在室內店舖工作的工不容易，有時要靠熟人介紹才有這些機會。」有想過轉工嗎？畢竟外面可能有更大發展空間。「沒有了，做下來覺得這份工也算是一份穩定的工作，而且慢慢對這個行業產生興趣，對這個地方有感情。」這份情意結亦是驅使他數年前決定接手鞋舖的原因。

吳生略帶無奈的說：「第二代都已經七、八十歲，而打理生意需要時間、心力。加上賺到錢，自然會希望下一代能夠接受更好的教育，把他們送到外國留學，成為專業人士。第二代尚且興趣不大，更莫講話第三代。」數年前步陞所在的大廈被大集團收購，作為老員工，他希望保留這個老字號，便接手來做。「在這裏工作多年，這個字號向來非常多熟客，時不時會見到三代人一起過來買東西。」吳生和客人都不捨得這個老字號，始終舊式鞋舖買少見少。平日不乏客人特意駕車過來，也常有外國回港的，不為買鞋也專登過來探望。「因為真是從小着到大，有時客人甚至會跟小朋友說『爺爺以前都在這裏買鞋』。」

入行50載  見證時代變遷

入行50年，吳生見證着行業的變化，也觀察到返學鞋的轉變。就皮鞋而言，皮料方面，除了真皮，現在還有漆皮、人造皮等。設計上，以往可能只是簡單一個針扣或綁帶，但現在有魔術貼、擰扣等。「不過學校的要求一般都比較嚴格，因此返學鞋在款式設計和轉變的空間不多，主要以實際和耐用為主。」時代變，但返學鞋依然堅守崗位，每天陪伴着莘莘學子走每一步。吳生表示近年家長傾向選擇較為輕身的款式，而隨着造鞋技術更加先進，不再似以往用人手黐鞋底，改以機器「啤實」，防滑、舒適程度大大增加。反觀運動鞋的轉變會較大，由以往俗稱「白飯魚」的白色帆布鞋，轉成波鞋。「因為很多學校都反映『白飯魚』對小朋友的腳不好，而且近年部分學校都不再細分校服、體育服，統一穿着運動鞋上學。」

回塑前事，步陞絕對可以說是靠造皮鞋起家。「不計一些自己在家聘請三、四名員工造鞋的山寨廠，步陞是當時香港少有自設廠房且具規模的鞋舖，更引進英國的器械，可以說是全港唯一。」吳生滿臉自信的說。步陞的皮鞋價錢實惠，又有自家工場，質素有保證，因此當時深受大眾歡迎。加上八十年代香港工業發展蓬勃，造鞋業亦不例外。「步陞廠房每天趕工，應付龐大的客流量。除了現時位於深水埗元州街的門市，以前在東京街亦有另一個廠房，比這裏更大。」只是隨着工廠北移及式微，香港再也沒有鞋廠，步陞亦不例外。現在除了國內自家廠房生產的皮鞋，步陞近年也有引入其他品牌。

傳統鞋舖買少見少  擋潮流衝擊

守護步陞這個老字號除了是心中的情意結外，吳生認為店舖對香港亦有一定存在意義與價值。「傳統鞋舖買少見，10隻手指數得晒，就算有，很多都是從國內帶過來的拖貨，質素參差不齊。」怎樣為之「質素好」的鞋子？「不會令你腳趾『生雞眼』、夾腳趾、頂趾或生繭。行起路上來舒服輕飄飄，設計又配合腳型。」

面對大型連鎖品牌、科技日新月異的衝擊，作為老字號可以如何應對？吳生指新舊店舖各有其特色。「鞋的品種有那麼多，我賣的大商場未必有，在別的地方是否能夠找到那麼多不同款式、價位的皮鞋？譬如某些專賣健康返學皮鞋的店舖，他們有那麼多款式嗎？我們這裏的返學鞋由幾歲讀幼稚園，到長大成人讀大學都有。」粗略有計算過店裏有多少款鞋嗎？「數千款吧！」吳生想了一會兒答道。「就算是女裝返學鞋，也不像某些品牌來來去去只是那三、四款護士鞋。」而且舖內由百多元一雙到三、四百元一雙都有，能夠兼顧不同用家的需要。「譬如有些學生一年半載就畢業了，當然想買對便宜一點的。在深水埗區，亦有部分家庭收入不太理想，我們便與慈善機構合作，推出鞋劵給予基層小朋友。」

買返學鞋謹記預留一個手指位

「小朋友買鞋最重要預留一個手指位，有時為了方便，就叫小朋友把腳頂到最前，然後預留位置，但很快就『唔啱着』，所以一定要他穿得舒服，再預留約一隻手指位。」吳生表示有些家長會叫小朋友把腳趾頂到最前，當他們試行的時候就會覺得頂腳，但後面又鬆和「甩踭」，因此試鞋前一定要替孩子整理好。吳生續指由於小朋友的腳未完全定型，仍在生長，因此返學鞋大多會有條帶扣，方便調節。「返學鞋買到剛剛好，可能兩、三個月已不合穿，但夾硬買大，走得『論盡』之餘又增加絆倒受傷的機會。」會否有家長刻意買大一個尺寸？「甚麼家長都有，有些因為家庭有負擔，會刻意買大；亦有一些家長沒有甚麼所謂，只要合穿就可以。」作為服務性行業，只能盡量提供合乎客人要求的產品，但見到太緊或太鬆的情況，都必定會提醒家長，向他們解釋。「當然他們是否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吳生打趣道。

家長的選擇

「雖然現時不少大商場都能輕易買到鞋子，但這類舊店能夠給予我信心、專業的感覺。」鄧生說。
「主要是兒子參加童軍，需要購買步操鞋，而之前在其他地方購買的步操鞋質量都不太好，是朋友介紹我過來這裏。」徐同學亦有感店舖很大，有別於平日去開的鞋舖。

「小時候會比較多這類舊式鞋舖，囝囝就沒有甚麼機會見過。」徐太指自己是特意從九龍城駕車過來。「附近很難找到泊車位，下車後還要走十多分鐘。」足見家長對步陞的支持。試穿後有甚麼感覺？徐同學說比平時的步操鞋硬身，應該不易變型，卻沒有因此而感到「夾腳」。

文：林詩敏

圖：蘇正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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