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過日子——六月黃上市了

  每年都跟我去陽澄湖吃大閘蟹的朋友問我,今年有沒有希望可以像從前一樣飛過去大飽口福。我知道來問的人也是心中有數,希望渺茫的。但希望渺茫也總叫希望,或許有奇蹟呢?
  前兩天去灣仔「留園飯店」吃飯,點菜的時候,夥計說六月黃上市了,要不要來一客「毛蟹炒年糕」。大閘蟹在年初開始生長,許多長到農曆六月,個子雖然不大但也已肉壯黃足。清蒸雖然嫌小,但跟毛豆、年糕一起醬炒,也是一道非常豐腴的佳餚,是為每年大閘蟹季的前奏。大閘蟹飼養極費工夫和精神,人力物力投入頗大,所以許多蟹農把蟹養到六月黃大小,就撈捕出售,保住生意老本,所以每年此時,上海飯店裏就有六月黃吃了。
  大閘蟹是愈來愈矜貴,每年蟹季造就不少盛會,吃的人愈來愈多,物必以稀而貴。但是,從前不是這樣的,在我們小時候,大閘蟹不過是上海小菜場裏一種季節水產而已。若有江蘇朋友來上海探訪,用一隻土布袋裝一袋蟹當手信,到家往浴缸裏一倒,滿浴缸蟹爬,熱鬧極了。然後就是洗蟹煮蟹,洗完將蟹放進一個大鋁鍋,放滿水煮蟹——不是蒸——那時候還沒有煤氣,用的是煤球爐,我家煤球爐就放在樓梯拐角處,有一次煮蟹,一大鍋蟹放爐子上,卻忘了在鍋蓋上壓重物,一不留神沒有看守,結果鍋中蟹撐開鍋蓋突圍逃生,等到發覺,滿樓梯都是無腸公子。於是狼狽緝拿,到處捉蟹,忙了半天才全數歸案。
李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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