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恩 - 身懷巨款｜好好過日子
李純恩
2023-10-25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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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電視機，在YouTube上掃來掃去，跳出一部不知哪一年拍的大陸電視劇，看到的那一集說1977年上海一個賣豬肉的菜市場職員跟拍檔的同事合作，把不能賣的豬下水留起來賣給外面的飯店，從中賺一點微利養家活口。但在那個年代，這種行為叫作「投機倒把」，查到是要坐牢的。後來果然東窗事發，同事被抓了起來，他嚇壞了，連忙回家從牆壁夾縫中取出偷偷摸摸存起來的200元，交給老婆。老婆緊張得要命，生怕老公出事警察來抄家，最後只好把這筆巨款放進胸圍裏，貼肉收藏。
這樣的劇情，對於沒有經歷過中國那個環境的人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反之，在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都明白非常寫實。
看到那個女人為不知如何藏起那筆「巨款」而惶恐不安，不由想起同樣在那個年代，我也有一次「身懷巨款」的忐忑經歷。那時候我在上海讀初中，父親的一個朋友斷斷續續問他借了80元，數年之後終於還債。父親在外地工作，便寫信通知，要我去取錢，千叮萬囑要我小心行事，不可有差錯。
那個朋友在郊區一個工廠上班，從我家去那裏要換3次公共汽車。終於見到他，他把錢装在一個信封裏交給我，我把信封放進口袋回家，一路上十分緊張，因為在那個時候，80元對許多中國人來說都是一筆巨款。我緊捂着口袋轉了3路公共汽車，每換一路車，都覺得車上個個乘客都長着一張不安好心的面孔，怎麼看都是壞蛋，並且個個都知道我身上有80元。我一路捂着口袋，很久才眨一次眼，手心汗水淋漓，不知天長地久，下車走在路上還不斷回頭張望，最後終於安全抵家。
這種事情，只有捱過那個時代的人才明白我在說甚麼。我一向對錢財數字糊塗，但那80元人民幣，卻記了一輩子，因為只有那一次，我是真正身懷巨款。
李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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