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純恩 - 那時候的火車 | 好好過日子
李純恩
2024-02-27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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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齣說中國鐵路運輸故事的電視劇叫《南來北往》，一開頭就是1984年中國火車裏的實況。綠皮火車的硬座車廂，車廂裏人山人海，幸運的人坐到了位子，沒有位子的人就見逢插針，有的爬上行李架睡，有的鑽進座位底下睡，有的坐在走道上，實在插不進縫的只好站着。
車廂裏除了人之外，還有乘客帶着的雞鴨兔子之類的活物，水洩不通，列車員和列車乘警在人縫中擠來擠去，一路提醒乘客提防小偷和拐帶兒童的人販子，人氣蒸騰，混亂不堪。
這樣的「火車盛況」如今已看不見了，但卻是歷史實況，在那個時代坐過火車的人對此「盛況」都不會陌生。我十二歲那年暑假，帶着九歲的妹妹和大大小小七件行李從上海去廣西南寧探望在那裏工作的父母，坐的就是這樣的火車。火車從上海出發，所以我們有座位。一路開去，上車的人越來越多，車廂裏站滿人，瀰漫着充沛的體味。每到一站，站台上的人蜂擁上車，車門擠不進，就從窗口爬上車。車窗一直開着，火車噴出的煙裏都是細細的煤屑，煤屑隨風吹進車廂，乘客的臉上便敷上一層黑灰，鼻孔黑得像兩座煙囪。第二天半夜到了柳州，拖着行李下車，準備翌晨轉車去南寧。
那是一九六九年，「文革」正烈，柳州火車站被焚毀，月台旁只有臨時搭出來的草棚，等車的旅客席地而睡。如此將就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火車來了，乘客一擁而上，有好心人見我們兩個小孩子一愁莫展，就跟車上的乘客打招呼，先幫我們把行李從窗外遞進去，再把我們托起來塞進車廂。那時候的人好。
因為只是途經的列車，車廂裏已經擠滿了人，但見到我們兩個小孩，竟然有人讓出一些空間給我們擠在座位中間。我就這麼靠在一個大媽的肩頭沉沉睡去，隱約聽到大媽說：「看把這孩子累得，到家以後一定要睡個懶覺才好！」那時候的人好。
李純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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