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校園》點解風評咁兩極？ 古有「大台理論」 今有「喪屍片邏輯」

打從1996年玩過《生化危機》後，我便強烈愛上喪屍題材作品，從遊戲到電影到動漫都囫圇吞棗寧濫勿缺，但也因為看得太多已有點滯，感受開始麻木，近年看到喪屍咬人的情節已不痛不癢：《屍殺列車》像坐迪士尼過山車過程開心但不算刺激只會玩一次、《屍戰朝鮮》第一季頂呱呱第二季已出現疲態，全智賢那套外傳失望至極、《屍殺半島》更睇到想𠝹凳！有時觀看時為了追求快感更會站在喪屍那一邊然後睇人點死，非常無血性。直至Netflix最近上架的《殭屍校園》拍得緊張刺激，令我重新為主角們的安危而擔心……我終於似返個人！雖然劇集令我重新燃起看喪屍片那團火，不過外間評論卻是好壞參半，甚至非常兩極！到底為甚麼會這樣呢？要解開這個終極矛盾，就像「大台理論」一樣，需要知道甚麼是「喪屍片邏輯」。

加入Parkour動作更刺激

《殭屍校園》的刺激好玩很大程度來自動作元素。近數十年喪屍片不斷進化，從最早期喪屍之父George Romero拍的《活死人之夜》（Night of the Living Dead），以至往後無數《Of The Dead》系列，喪屍都是無腦遲緩行路慢，是真正的行屍走肉，一直到史上第一套喪屍美劇《Walking Dead》也如是。直至2002年《迷幻列車》導演Danny Boyle拍攝《28日後》，喪屍才學懂疾走狂奔，喪屍片霎時變成了緊張刺激的屍人追逐賽，之後大家看的如《地球末日戰》、《屍殺列車》等喪屍已清一色跑得快過火箭，過往那些如樹獺般懶懶閒的喪屍已不再時興。《殭屍校園》也不例外，全部喪屍健步如飛，而且劇集在此之上再多加一個新元素：Parkour。大家留意男主角青山（尹燦榮飾）每次逃生時都例必要走過重重喪屍障礙，然後每次都彈牆滑地跳跳跳，甚至翻半個筋斗，雖然未至於像蜘蛛俠般飛簷走壁，但確實有著非常矯健的身手，最明顯就是男女主角在初段利用小型貨車車頂爬牆回學校，還有跟FINAL BOSS韓國193在圖書館的書櫃頂邊隻揪邊跳書櫃（書櫃不斷推塌令人想起《監獄風雲》）。這些場口夾集不少Parkour動作，令人類喪屍追逐戰變得更加刺激。

韓國拍喪屍片超越荷里活

同時，我們也不要將鎂光燈全集中在主角們身上，大家留意一下本劇主角——喪屍群！早在《屍殺列車》時我已發現，那第一位感染的女乘客做出很多違反人體結構的動作，那些肌肉抽搐全身扭曲甚至上下顛倒過來，都只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舞蹈員才可以做出來。而大家都知韓國就是男團女團K-pop誕生地，我經常跟朋友說笑：「為甚麼《殭屍校園》整間學校的同學變喪屍後都那麼不似人形又生猛地蹦蹦亂跳？因為韓國年輕人個個都學過K-pop識跳折骨舞！」然後再看看近年韓國拍喪屍片的水準，《屍戰朝鮮》、《Alive》以及可視作半套喪屍片的《Sweet Home》，韓國拍喪屍片已超越荷里活成為全球No.1，「全國K-pop Dancer多」這個箇中原因確實不無道理。

飯堂大亂鬥堪比《皇家特工》

除了主角識Parkour、喪屍識折骨舞外，導演對於場面調度的處理也很重要。其中第二集初段學校剛爆疫成為全片最高水準一幕：無數喪屍同學從飯堂逼爆玻璃入侵，之後群屍大亂舞，在人屍難辨敵我不分極度混亂的情況下，喪屍咬人人變喪屍然後人又踩人死傷無數，主角們危急下只能返回自己班房……從這裡為止歷時足足十分鐘，這經典一幕節奏明快之餘也拍得華麗，一鏡到底的獨特運鏡技巧堪比《皇家特工》教堂大亂鬥，算是近年拍得最高潮迭起的一場群屍大亂鬥。

諷刺韓國政府抗疫無能

除了動作元素，劇情上雖然都是走不出一般喪屍片套路，但描寫起來不落俗套，深廣度適中，配合上述的緊張動作情景令劇集推進節奏得宜，像一步步解開喪屍病毒爆發之謎、博士（金炳哲飾）對校園欺凌以至縱容暴力的韓國社會的痛恨、警官（李奎炯飾）對事件調查及沿途救人的責任，還有牽涉到政府高官面對爆疫事件的不同態度等，劇集都有一定程度的刻劃，照顧到各方各面之餘又不會太流於表面。特別在描寫面對爆疫時政府所做出的判斷，一連串因循守舊乃至不近人情的惡行，例如強檢時間不合理地過長、沒有給予災民足夠資訊和時間疏散等，都能看出創作人以諷刺形式批判韓國政府在最初面對新冠疫情的庸碌無能，有借喪屍疫情來比喻現實新冠疫情的況味。

喪屍咬人加校園戀愛

除了緊張刺激的跟喪屍追逐戰、困獸鬥式的人屍腦筋大作戰外，在避開喪屍落得一刻安寧時，劇集又會描寫同學們間的愛情線，青山喜歡溫召（朴持厚飾）、溫召不喜歡青山而喜歡校草秀赫（朴所羅門飾）、秀赫卻喜歡女班長（趙怡賢飾）……這些縱橫交錯的戀愛心事正正是中學雞最愛也最常發生的話題。就像少林功夫加唱歌跳舞一樣，喪屍咬人加校園戀愛兩大元素混為一體確實有得諗，亦不枉《殭屍校園》之名。

梗有一個李娜延喺左近

透過生死存亡時深刻的人性描寫以突出人類的劣根性從來是喪屍片一大特色，《殭屍校園》在這一環節處理上乘。大家在網上討論時最痛恨的是穿上粉紅冷衫女同學李娜延（李瑜美飾，曾演過《魷魚遊戲》），她自私又怕死，每次避過一劫後總會例牌找碴，既不感恩別人救她，更說對方陀衰家。第四集她為了證明自己沒錯不惜用喪屍血陷害同學，這位害人精看得觀眾咬牙切齒，不少網友甚至因為憎她的無理取鬧而鬧爆劇情離地不合理。但細心想想，現實中一個本應人人同舟共濟互相幫忙的城市，到頭來不是總會出了很多無良冷血、為了個人榮華富貴而不擇手段的無賴嗎？劇情中大家認為很離譜的李娜延，現實中其實彼彼皆是，而且像便利店般「梗有一個喺左近」。

冷若冰霜女班長趙怡賢

除了可恨的角色，當然也有可愛的角色。女主角溫召形象是鄰家女孩；女班長則像Jessica一樣冷若冰霜的臭臉系美人，到後來她多次開外掛利用病毒變異的超能力時，用這副臭臉再擺POSE便即時突顯那陣特異功能味，趙怡賢明顯有為角色思考設計，也因此深得觀眾歡心（我已加她IG）。其他演員還有非常靚仔的朴所羅門，他很勝任校草一角，聽聞劇集播出後他的IG爆升最快最多；還有那位被李娜延害死的青山好兄弟景修（函勝敏飾）也令人難忘，這種下靶角色不期然會想起剛演完《IT狗》的岑珈其；說到似不得不提韓國193 奎男（劉仁秀飾），他讓觀眾完全感受到殺害無辜時那份殘忍狂野，很喜歡他吃人後還在「啃手指」時臉上的輕挑狂莽，正宗食人唔𦧲骨，喪盡天良；韓國盛產女射手，只要看過東奧女子射箭選手安山勇奪三金便明白，因此韓國女生射箭特別型格，從《韓流怪嚇》的裴斗娜到《殭屍校園》的女箭手（河勝理飾）同樣英姿颯颯，巾幗不讓鬚眉。

狗血暗藏而不濫情

有了這班高質的年輕演員，共演劇情編排的聚合離散便更有牽引力，像開局時男女主角分別失去了最親密的摯友，一些回憶片段簡單有力，令人動容。中段開始描寫另一戰線，射箭家姐跟反叛食煙女（李恩泉飾）的磨擦很突出，令人討喜。到了當兩條故事線（兩team人）匯合時製造出令人振奮的效果，體育館突破喪屍包圍網一幕尤其刺激；溫召的消防員爸爸（全裴修飾）跑了十集也去不到學校，直至到了體育館開門跟女兒匯合一剎的確有守得雲開的悸動；然後是父女姊弟短暫相聚便要分離、情侶關係確認不久便自我犧牲，血脈相連的關係一下子煙消雲散……這些例牌喪屍片必定經歷的聚合離散在《殭屍校園》都很到位，韓劇中算是狗血暗藏而不過於濫情之作。

一半人高呼「難睇～」

說到例牌，的確有部份人看罷《殭屍校園》大感不滿。當我以為這套劇都算是近期高質作品並推介給朋友時，換來的卻有一半人高呼「好悶好難睇～」翻查網上評論，原來喊悶喊難睇的人不在小數，劇評好壞參半，而且非常兩極！不喜歡的朋友有些認為太血腥，有些則覺得角色行徑無邏輯，個個頭大無腦！那麼是否代表喜歡此劇的朋友無邏輯可言呢？我當然認為答案是否定的。借用早前某句潮語稍作改動：「喜歡喪屍片的人，自有一套睇『喪屍片邏輯』。」

「喪屍片邏輯」即老梗

近似大台理論，所謂「喪屍片邏輯」就是我們經常掛在口邊的老梗，簡單如「避開喪屍危機後人類便互相吵架」、「主角其中一個夥伴會變殭屍」、「主角找到一個看起來安全的地方躲藏，但從不檢查是否真的安全」、「主角群其中一個會變喪屍，然後一定有人出面坦護他，結果事情越變越糟」、「團體中至少出現一個人渣，人渣很大機會會改過自新，然後很快便自我犧牲」，以上熟口熟面的情節通通都有在《殭屍校園》出現。但「喪屍片邏輯」的核心是，當一位喪屍片迷已看過無數喪屍片並已熟讀這些老梗後，他們關顧的並非角色逃生時怎樣才確保避免被喪屍咬到，也並非考慮要怎樣才可以順利逃離現場，更非用最厲害的方法一舉殲滅喪屍。

劣根性大戰人性光輝

例如有網民提到：「班學生從後山離開學校不就安全嗎？」、「爸爸從袋中拿出炸藥而非煙花炮仗不就解決事件嗎？」、「點解佢哋成日唔閂門？」對不起，這些通通都不在擁有「喪屍片邏輯」的喪屍迷考慮之列，喪屍迷只會考慮一件事：逃生也好殺喪屍也好，到底怎樣才夠新奇刺激！大家心裡深深明白一早從後山離開可以逃避喪屍群，也知道軍方一早發射導彈便可解決危機，但如此一來便沒戲唱，我們便不能細味在喪屍危機中角色掙扎求存，看不到人類劣根性與人性光輝互相交纏。

求生細節描寫細膩

熟讀「喪屍片邏輯」的影迷著重編劇為角色們設置的情景，然後觀察角色如何在有限資源下發揮求生創意。例如當同學們被困課室時，他們要如何利用消房喉管垂吊成求生繩逃生，又或將課室內的檯凳築成圍欄，阻檔喪屍衝破防線。《殭屍校園》的可觀性在於，在這些校園困獸鬥的處境設定下，或許沒有新鮮的鋪排，但在「喪屍片邏輯」的規範下卻得到細膩用心的描寫，令劇情爽快地推進，不滯後亦不逾越。當中某些求生細節，例如利用消防喉游繩時會隔一段距離打個結，又或築欄後喪屍撞入時以身體抵禦的微細動作，都有在劇集中展現出來。

生活小智慧「自製廁所」

這些求生技巧大概來自韓國民族需要服兵役、以及不時進行街頭運動的文化背景有關。當這些求生技巧細節放進劇集之中，便成為令喪屍片迷雙眼發亮的元素。至於還有其他人狙擊「點解班學生幾日幾夜可以唔食飯」便有些矯枉過正，如果每一齣電影也要跟大家交待衣食住行，片長便會比《大長今》更長，而且像紀錄片。《殭屍校園》第四集加插一段因為大家要過一晚而不得不自製廁所的生活小智慧，已經是喪屍片中少有的「求生日常食瞓痾」描寫，貼地又過癮。

後記：求人類打破「喪屍片邏輯」

博大精深的「喪屍片邏輯」還有很多有趣規範，例如「若主角群中有黑人角色，他必然會在途中被喪屍咬死，不得善終」，但大家都知道在現今以平權作為普世價值的大環境下，這種帶有種族歧視的編排已不復再。規範由人建立也有人打破，只有在參照前人的框架下再勇於創新，我們才有機會欣賞到更新鮮好玩的作品，大台劇如是，喪屍片亦如是。至於合不合你的口味、如何才能令大眾稱心滿意、作品推出後評論各走極端到底是好是壞，這又是另一個值得探討的議題了。